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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大学外语学院教授,欧洲科学院外籍院士,浙江大学世界文学跨学科研究中心主任聂珍钊发表主旨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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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大学外语学院教授,欧洲科学院外籍院士,浙江大学世界文学跨学科研究中心主任聂珍钊发表主旨演讲


  大家下午好,很高兴邀请我参加这样的一次盛会,给自己提供了一个向大家学习的机会,听了大家的报告,感觉收获很多,今天我给大家讲一讲《人文数字化与人文观念革命》这个题目。


  同人文研究的传统相比,当代人文研究大量引入计算机处理模式和分析方法,尤其是各类依托计算机存储媒介数字学术资源的开发和搜索引擎的运用,不仅从根本上改变了人文数据的获取、标注、比较、取样、阐释与表现方法,而且也容易总结、归纳或推导出新的观点和结论,极大的推动了人文研究的深入发展。当下的数字人文建设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首先是数字化学术资源建设,这主要表现在以书写文本为主要内容的各类文献资源的数字化。无论手抄文献还是印刷文献,无论书写文本还是图像资源,都不断的借助计算机技术变成了数字资源。借助计算机网络,大英博物馆的珍惜文献,卢浮宫的精美雕塑和绘画,都可以轻而易举将它们呈现在眼前,宛如在现场观看一样。以前需要到图书馆或者博物馆查阅甚至需要通过馆际互借才能获取的文献,现在借助计算机终端就能轻易的获取。以前借助个人或图书馆订购的数量有限的期刊杂志,研究者只能获取有限的学术信息,现在的大型期刊数据库比如CNK、EBSCO、Gale等,几乎把所有的期刊数据都分类的集成在一个个的数据库里,因此,研究者几乎可以获取研究所需要的全部学术数据。尤其是web of science根据布拉德福定律,对期刊文献进行计量分析,在通过统计数据确定参考价值最大的学术期刊基础上建立了SCI、SSCI、A HCI三大索引数据库,研究者现在可以快速的了解所研究对象在全球范围内最有价值的数据,节约了研究者大量的时间,前所未有的提高了研究效率,而这在以前仅靠图书馆的资料查找是完全不可能的。其次是计算机数据处理方法的运用,在大数据时代人文学科领域,从人文计算发展而来的数字人文技术得到了普遍的运用,从根本上改变了人文研究传统。


  长期以来,文学研究被认为是意识形态领域理性思辨的主观研究,科学技术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在当前计算机技术飞速发展的前提下,人文研究由于计算机技术的引领,发展为数字人文。1837面,美国人莫尔斯研制了世界上第一台有线电报机,最早利用科学技术解决了语言文字远距离传输的问题,摩尔斯电码是一种早期的数字化通信形式,是当代数字通讯的源头。1898年,丹麦的波尔森发明了钢丝录音机,解决了人类保存语言的问题。1981年,微软创始人购买了MS-DOS,为IBM PC机定制了微软磁盘操作系统,从而拉开了科技人文数字化、信息化的帷幕,文学开始进入了科学化的时代。数字时代的信息技术从根本上改变了人文研究的范式和方法。为了寻找某个数据或者某个信息的出处,传统的研究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进行深度阅读,需要通过大量的卡片摘录有关数据,还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对摘录的实际上并不完善的卡片和读书笔记进行分析处理。而在数字人文时代,只要花费很少的时间,就能得到传统上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才能得到的结果。我记得90年代初,我在剑桥留学的时候,发现他们的人文和数字的结合一点都不先进,和我们的技术差别并不大,但是后来的差距就越来越大了。因此,数字人文计算方法的运用,不仅是提高了人文研究的效率,更是改变了人文研究的思维模式和思想观念。数字人文技术同人文学科的深度结合,为人文研究注入了新的活力,形成了人文研究数字化发展的大趋势。


  第二,文学的危机。我现在是做文学研究的,文学研究的危机实际上是人文研究科技化的危机,这个危机就是作者和文学死亡了。数字人文的飞速发展对文学产生的影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大,不仅导致了人文研究观念的革命,而且导致了文学的危机。1968年,罗兰巴特发表《作者之死》一文,他提出来了重要的观点,作者死亡了,那文学怎么展示呢,作者死亡了,文学还会产生,但是对于文学来说是危机。2002年,美国著名的文学理论家耶鲁大学的Hillis  Miller语出惊人,他不是说作者死了,而是说文学死了,文学就要终结了,文学的末日就要到了。文学为什么会死亡,在米勒看来,是科学技术,尤其是以数字人文为代表的新媒体的发展导致文学慢慢死去。米勒提出文学之死的假设的时候,科学技术和人工智能还没有发展到今天的程度,但他清楚的预见到了新媒体技术和人工智能对文学的死亡威胁。2017年5月19日,在米勒 提出文学死亡的假设15年之后,微软发布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本由机器人微软小冰创作的诗集《阳光失了玻璃窗》。作为诗集的作者,微软小冰表现出超凡的机器学习能力,她仅仅用了100多个小时就学完了1920年以来的519位诗人创作的作品。通过机器学习,微软小冰拥有了创作的能力,能够像诗人一样的创作诗歌。不仅学完了这些作品,还掌握了这些诗人写作的风格。尽管小冰只是一个智能机器人,但是如果忽略了她的机器人身份,我们几乎很难发现她创作的诗歌不是我们所熟悉的诗人所创作的。人工智能诗人的登场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传统作家的退场,意味着传统文学样式的改变,意味着传统文学的危机。作家可以被智能机器人取代意味着作家的消亡,那么作家的消亡也就意味着文学的死亡。


  21世纪的新技术革命,人工智能的发展,随着携带的计算机终端,翻译软件和语音软件的出现,不仅从根本上改变了文学生产和存在的形式,而且也从根本上改变了我们的阅读方式。我们现在有一种观点是说,我们中国人阅读的少了,这个观点是错误的,在世界上可以说目前阅读最多的人是中国人,看看在座的谁,谁不拿着手机正在阅读,我们离开了阅读就不行了,我们会抓住每一分每一秒不断的阅读,在地铁里,公交上,我们所有的人都是拿着手机在阅读,时时刻刻都在阅读。这个阅读方式的改变也就是我们文学样式的改变,在这方面的研究,其实外国人比我们看得更准,研究的更早。传统的创作方式,阅读方式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得到改变,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以及在文学中的运用,导致传统的文学样式的逐渐消亡以及文学创作、文学传播、文学阅读和文学研究的革命。科学技术在人文领域的广泛应用,导致文学认知出现了革命性的改变,例如,传统的作为意识形态的文学,在科学的显微镜下现形为文本,因此从科学的观点看文学,在传统认知中作为意识形态存在的文学变成了以文本形式存在的数字文本,文学不再是一种抽象的意识形态,而是具体的物质形态。显然,物质形态的文学是科学实证的结果,是对传统意识形态观点的革命性颠覆。在传统认知里,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而在科学观念里,文学是文本的艺术。那么语言是什么,文本是什么,语言同文本的关系是什么,脑科学的发展显然有利于我们认识什么是文本,什么是语言,以及文本同语言的关系的问题。在人的大脑中,科学的研究找不到语言,但是可以找到控制语言的区块,找到存储在大脑的脑文本。科学的研究不能证明语言是预先保存在大脑,或者保存在其他的什么地方,或者说科学不能证明语言的预先存在。但是,科学可以证明文学的文本以脑文本的形式保存在大脑中。而且,人的发音器官可以把文学的脑文本转换成声音形态,即我们所说的语言,语言从脑文本转换而来,是脑文本的声音形态。从神经认知原理看待语言,脑文本为认识语言的本质提供了新的思路。从人的大脑机能和脑文本概念出发,我们不仅获得了对语言的新理解,即语言是脑文本的声音形态,或者说人的发音器官把脑文本转换成声音从而生成语言,而且也获得了对文学、文学文本以及文学同语言关系的新认识。


  脑文本是主导人的思想和行为的文本。人的思想、情感、精神、欲望等都是从脑文本生成而来,都是由脑文本决定的。人的道德情感与道德行为,也是脑文本的外化。实际上,脑文本就是人的控制系统,是主导人的思想和行为的程序。我们开会议,通过大家的讨论和学术演讲,可以学到很多的知识,可以在我们的头脑当中形成新的脑文本,这就是干预我们脑文本的一种方法。在当今条件下,文学危机是我们面临的最重要的伦理选择,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文学问题,而是与伦理学、哲学、语言学、政治学、经济学等等学科紧密的联系在一起。让我们一起思考文学理论的重构,解决文学危机的研究是一项跨学科的系统基础理论研究,甚至是文学领域的一场根本性革命。需要我们不同学科的人共同努力,才能实现,关于这个问题我就因为时间关系,我不讲了,就讲到这儿,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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